一。

木木和柔美合租一套房子。

这天，子城来看柔美。谁都知道，子城和柔美热恋了许久。在木木还没初识柔美时，他们已经爱得水深火热。用旁人的话语说：前脚深深陷进去，后脚也会前赴后继。双脚都陷进去时。那是一种如胶如漆。但木觉得不管是树缠藤。还是藤缠树。他们都在一起了，不是么。

爱到白日化时，丁点事都会成为吵架的导火线。一方若再不迁就点对方。火势将势不可挡。迅速蔓延，火焰将红遍整个天空，殃及周边的草草木木。

当子城被柔美狠命地往门外推，“啪”地一声关上房门时。木木刚下班回来。刚下班回来的木看到了坐在楼梯口上的子城。远远的，木就能感觉到子城那种内心被刀子搅碎的咚咚声，一疼一痛的无处慰藉。木沉重如铅的双脚在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，回头对子城说要不要进来。说着木从包里掏出钥匙，吱哑一声，门被打开了。

一扇原本关着的门打开了。门里门外的人都回过头。柔美被泪水打湿的妆容，遮掩着无限的柔弱娇美。她纤细的手细细数着猪猪陶瓷罐里的硬币，一枚一枚的，银亮银亮。她听到门吱声，手怔了一下，回过头。这时门外的子城也正看着坐在网椅上的她。子城刹时的脸痉孪扭曲成一团。他是痛苦的。柔美说过，每吵一次架，她就投一枚硬币。当这个陶瓷罐再没有空间装下它时，那他们就走到尽头了。想到这时，子城闭上了眼睛，长而黑的睫毛粘在眼皮下。他看见他眼前一片黑乎乎。没有方向，也没有路标。

二。

木。换鞋，走回自己的房间。拖衣，上网。她顺势拉了扶手，门轻轻关上。门外那个世界，一片静寂。机子屏目幽蓝的光，让木永远也适应不了，眼睛一张一翕的眨，因难受而加快速度的眨啊眨。眨着眼睛的木看到了无穷尽寒冷的雪，纷纷扬扬地落下。漫天乱舞。木想，关上了门。她是在门外还是门内呢。门外她看到子城落寞的眼神。门内，她还是想到子城那疼痛的脸。木就为在门内还是门外，一直反反复复找个理由。找到个理由就会好的，这样她就不用为这问题困烦，这样她就可以自然地站在子城面前，笑着自如地对他说话。不会言语笨拙。也不会如蚁爬身，慌乱，手足无措。木到最后，还是缩着身子抱住膝盖，头深深地埋进去。无穷无尽的雪花就这样日愈把她淹埋。

一道闪电兀地直直亮晃晃地把天辟开。雷声哄鸣接踵而来。柔美尖历的哭喊声不偏不倚落在刚起身去客厅打开水的木身上。木双手紧紧握着杯子。杯子里的水冒着热气，木的手却冰凉一片。子城搓着衣角，头低着。柔美瘦弱的身子激烈地颤抖。哭声就是这样从天降下来的。子城跪下去抱着柔美的头，喃喃地说道对不起。眼眶辣椒般的红。对，就是红似辣椒。木就是这样想的。辣椒很辣，吃下它时，眼眶会氤氲着雾气，湿湿的。柔美就似根小辣椒，子城就这样被辣着了。

木定定地看着子城再次被柔美推出门外，啪地一声关上门。重复的动作，同样的场景。一遍。两遍。三遍……当木已不能清晰数出这是第几次时，她听到她的血液汩汩倒流，从脚趾板到头最后那根发梢。无一不快要冻结成冰。手握杯子里的水也凉了。

当柔美数到第一百零四枚硬币时，木拖着那双厚重的木板鞋咚咚地朝楼下走去。

三。

楼梯口那蜷缩一团的黑影像一根刺那般深深刺进了木的眼睛。小时每次木被鱼刺卡住喉咙时，妈妈都会说，别怕，孩子。说着妈妈亲呢地抚着她的发，叫她把那装鱼的盘子倒转一圈。就会好了。木试过，真的灵验。当她移动那盘子时，鱼刺就乖乖的不再折腾她的喉咙。她的喉咙也不再疼得不能咽下任何任何的东西。包括人家说不塞牙的白开水。但是现在，木看不见妈妈，离了婚的妈妈再也不来看木。木不知道这下该怎么办，怎么办才好。那个盘子，那个神奇的转动在哪。她的眼睛被刺得血淋淋的疼。

木走过去，踮起小脚丫。轻轻地把他的脸埋进她的胸口。

楼梯外昏暗的街灯，孤寂地洒落一地。地上的碎屑被干燥的风肆意卷起，一高一低的，被风撕撕扯扯摇晃着扭动。身子太轻，才会被风紧紧地攥在手里。身子太轻，才被风绊住了脚步，没有自己的方向。木就是这样想的：柔美是子城的风。子城是她的风。不可阻挡，无可救药的被风撕扯。哪怕是身子已碎尸。

木能感觉因外面的风吹来，子城的身子冷得打颤。许久，子城说，你的身子也是冰凉的。

嗯。

子城抬起头，捧起这张脸。一张不修饰涂抹保养的脸，在这干燥的风刮来时，皮肤干皱，些许爆裂。痕迹浅浅的落在子城眼里。冷漠的眼神无法让人洞悉里面有着怎样的风平雨静或江涛汹涌。子城说，你爱我，是吗？

不，子城。因为你寂寞。我也寂寞。

所以，你是说我们要走在一起。互相取暖是么？

嗯。有一天你有更好的路子走，我会祝福你。

木咬着唇。漠然的声音响在这空寂的楼梯里，更是落寞。子城听出木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。他说好的。没有感情的两个人不会被伤害。自己一人守着黑漆漆的夜，从哪扇窗户望出去，都是黑。永远都看不到晨曦